“肺部感染、膀胱炎、EB病毒、巨细胞病毒、腺病毒、扁桃体炎、心包积液”刘永顺坐在楼梯间,翻看着患有急性淋巴性白血病儿子刘泽的最新诊断结果。那一刻,刘永顺感觉的不是悲伤,而是来不及反应,他喃喃自语地说道:“不是说移植完了,病就好了吗?怎么就这么没完没了呢?快一年的坚持,被这一张薄薄的检查单击得粉碎。”
今年36岁的刘永顺,看起来比同龄人略显苍老,暗淡的眼神下,是他道不尽的八年来的悲伤。刘永顺最大的心愿是拍一张有父母、妻子、两个孩子,一个人不落下的全家照,可如今这个心愿却永远不可能完成。
六口人的大家庭中,母亲、父亲,妻子相继病逝,只剩下他一个人拉扯着两个患癌的儿子,苦苦挣扎着,与命抗争。(年10月29日,刘永顺拿着住院发票下楼)
刘永顺,河北迁安市夏官营镇耿庄村人,以跑长途车、给人送货为业。货车司机背后的辛苦,妻子刘薇看在眼里。年,刘薇把三岁的儿子刘泽交由公婆照顾,毅然随丈夫一起出来跑运输。“跑车是一条孤独劳累的路,我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走。”妻子曾这样解释自己的选择:为了丈夫、为了家庭、为了爱,他做啥我就做啥。
年7月,刘永顺和妻子正在梁山跑运输,突然接到父亲的一通“永顺,你妈妈快不行了,你快回来。”听罢电话,刘永顺顾不得多想,立即退掉货物,不顾一切往回跑。就算多迅速的车,多归心似箭的急切,他还是迟到了。在浓烈的鞭炮声中,刘永顺双膝拜倒,泣不成声……
母亲猝不及防的辞世,让一家人久久无法抚平伤痛,但这仅仅是开始,福不双至,祸不单行。小儿子刘锦出生后的第二年,噩运袭来,年,刘永顺的父亲查出患有糖尿病,并伴随着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并发症。
高额的花费,刘永顺不在乎;没日没夜的辛苦,刘永顺不在乎;倾家荡产,刘永顺也不在乎,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亲人健健康康,自己的家庭安安静静。为照顾父亲,为了这个家,刘永顺卖掉了大货车,和妻子回家搞起养殖。他如没头的苍蝇,但只要有希望他都要去拼一把。(年10月29日,刘永顺坐在楼道间回忆母亲去世时,他泣不成声)
刘永顺说他最大的安慰就是自己不是一个人孤身奋战,还有一个不离不弃、相互取暖的妻子。可偏偏在两年后,勤俭持家的妻子刘薇,身体也出现了大问题,年9月,刘薇右胸部出现疼痛难忍迹象,医院被查出患有右侧乳房乳腺癌。这对刘永顺而言,如晴天霹雳,可是他强忍着告诉自己,不能摔倒,不能趴下,不能让妻子看见他的脆弱。
辗转各地,经过一年多的治疗,刘薇的治疗总算告一段落。出院那天,刘永顺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说:“放心吧,这一辈子,我们一定会相扶到老。”刘薇说道:“我不贪心,我只要看着两个儿子健康长大就行了。”
刘永顺连忙说:“别瞎说,一定没事的。祖宗在天之灵,会保佑你的。”妻子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,刘永顺紧缩眉头渐渐舒展开来,可老父亲突然离世再次让刘永顺陷入混沌痛苦之中。(拍摄于年10月29日,手机里的照片为刘永顺和刘薇)
年11月,刘永顺的父亲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导致上消化道出血,医院治疗三天,最终还是因抢救无效去世了。一切是那么的突然,爸爸痛苦扭曲的表情,被插满管子的样子就像刀子一样刻在了刘永顺的脑中。
他说:“也许是妈妈离去让我麻木了,或者说经过了这几年的磨难,让我觉得人生也无非如此,我应该选择接受这一切。这一次,我并没有那么绝望,只是很无助,家里又少了一个人,只剩下病弱的妻子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,让我实在不放心。”(年10月29日,刘永顺在楼道里发愁)
老父亲的离世,妻子的一场大病,让刘永顺背负了十几万的外债,他从不向任何人抱怨,自己默默地扛着。年的春节,一家人四口就这样在前所未有的冷清中度过。过年期间,小儿子刘锦的肚子总是疼,刘永顺以为是吃坏肚子导致的,直到他在不经意间用手摸到孩子腹部左侧有个硬块,医院做检查。“你们孩子这个情况,我们这里没见过,估计问题比较大,医院看看。”医生拿着CT的检查单面色凝重地说道。刘永顺不记得他医院的,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。(年4月,小儿子刘锦坐在父亲腿上)
“肾上腺皮质癌”,这是一种发病率为仅百万分之一的病症,却不幸地降临在年仅5岁的刘锦身上。年4月,知道小儿子也被检查出来癌症,刘薇声泪俱下,身心疲惫。两年的抗癌之路随着小儿子的确诊而付之东流,她带着一腔牵挂,含泪而去。刘永顺说,他忘不了,妻子弥留之际嘱托的那句话,“一定照顾好两个孩子,我怕是看不到他们长大了。”刘永顺说:“所有的一切并不是病痛的折磨,而是从此再也没有人跟他一起面对前面要走的路”(年4月,图左为刘泽,图右为刘锦)
刘永顺说他在迷迷糊糊中办完了妻子的后事,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刘锦继续踏上了求医之路,几天后,刘锦被推进了手术室,庆幸,手术非常成功。几个月后,刘锦达到出院标准。医生叮嘱,回家后,刘锦需要服用口服化疗药物维持三年。每个月口服药费用在八千元左右,为了让小儿子能活下去,刘永顺咬着牙四处想办法借钱给孩子买药。(年10月29日,刘永顺在缴费处)
小儿子算是死里逃生,可老天却没有给刘永顺一丝喘息的机会。年12月,大儿子刘泽突发阑尾炎,医院治疗时,因为血项异常,被要求转院到北京。最终,医院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。年4月,小儿子被确诊患皮质癌;同年4月患乳腺癌的妻子去世;在这一年12月,大儿子又查出血癌,这该是多么荒谬的事,刘永顺只觉得眼睛疼痛难忍,可他再也流不出一滴泪。(年10月29日,刘永顺在病房照顾刘泽)
医院给出的方案就是化疗和移植,年7月,四次化疗结束后,刘泽被送进了移植仓。刘永顺盼望着,移植完后,他们爷仨能一起回家。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,在移植仓里面,刘泽出现了血性膀胱炎,那么坚强的孩子疼哭好多次。
好不容易出仓,膀胱炎、肺部感染、巨细胞病毒、腺病毒、EB病毒、JC病毒等接踵而来,再强大的内心,也抵挡不过残酷的现实,治疗费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,刘永顺拿着检查单一下子懵了,再治疗下去,钱从哪里来啊?(年10月29日,刘永顺看着刘泽遭遇皮排后的双腿,心疼又无奈)
八年来,刘永顺为给家人医院,花了多少钱;他历尽了人间的生死别离,遍尝了家破人散;八年来,他似乎走了别人的一辈子,摇摇欲坠还在坚持;八年来,他流的泪早不是水而是血。他依然告诉自己,不能倒下。为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,为了妻子的嘱托,他还要坚持,还要向前,还要努力。(图片拍摄于年10月29日,刘永顺回病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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